124 真相大白
这一栏我以前填申请表没怎么注意,表格栏叫“工会”,边上是个可选项“免”。没记错这一带各种选项都不用填,但这次却被人打个勾。

“这一栏多数人应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其实是用来放弃申请补贴的,就是说免送副本去工会。大概是为了效率考虑,如果明知道拿不到补贴,这样免去一个环节,节约人力物力。说实话,没人会选,试试总没坏处,说不定工会审核那天发昏,就贴了也说不定。”

“那这个勾?”

“这个勾当然不正常,至于是谁勾的就更不好说了。”卢翔忽然看着我,意味深长地说。

“你什么意思?”我有点紧张。

“你想你都不清楚的事情,余燕进公司也就一年,八成也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为什么去打勾呢,免去审核意义何在?”

“何在?”

“你不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

“听说小陶是你侄女,你或许知道点情况。”卢翔在“侄女”两字上加重口气。

“确实不知道。我也才听你说,可能是余燕顺手勾了。”

“原件的笔色不一样,余燕填的是蓝笔,这勾的是黑笔。其实有个签名是黑笔写的。”

总共两个签名,不是余燕的,那只有是黄斌的了。卢翔手指轻轻敲着黄斌的签名,若有所思。气氛变得压抑起来,我不喜欢,决定找点话讲。

“这些政策规定你是怎么知道的?”

“公司手册里都有写。”

我头脑里冒出那本三、四百页厚的砖头,这手册每年都会更新重印。集团公司各部门分支的规章、制度、结构甚至发展历史、企业文化等等,事无巨细都有讲解和介绍。内容奇多,篇幅特长,字又超小。我进公司时被发到一本,现在是床头催眠读物,一读准睡着,不要三分钟。我很难想象一般员工真会读那玩意,或者说“认真”读。但眼前就有一位,显然还详细研究过了。变态啊!

“黄斌打这个勾的目的实在不好说,我也只能猜测。”卢翔接着前面的话题又开始分析,“不过这个猜测要结合另外两点一起看。”

卢翔移动手指放到余燕的名字上说:“代理申请不觉得有些怪吗?”

我勉强地摆摆头说:“有些少见,怪还不至于吧。”

“非也非也。一般我们请假怎么请?打个电话给领导说明下,然后病假结束后才到公司补填张申请表。”

“是那么回事,我请的几次假就是这样进行的。但代请也合理,比如生病人不方便自己通知领导……”我说到这嘎然而止。

“你发现不对劲了?呵呵。”卢翔向后靠在椅背上,双手抱在后脑勺,“什么叫不方便?要么是没电话,要么是病得打不了电话。现在这种通讯时代怎么会找不到电话?自己没有,身边总有个人有吧。看来只能是病得不能打,甚至都病重住院了。”

我暗吃一惊:可怕的分析能力,被他居然猜出点眉目。

“这还只是其一。其二嘛,通常就算代请也不会真的由代请人填表。因为如此就必须附上医生的病假条和诊断证明。听说你周二也病假,小王代你请的假。”

卢翔这一说,我想起来昨天郭胡子让我补填申请表来着。王红红虽然也是代我请,但她老吃老做,公司里那一套有数得很,只是和郭胡子打个招呼,申请表我自己补。不过她那样做显得我们过于暧昧,惹来一堆流言蜚语。

要说补填相当于当事人自己申请,这种情况下规定比较松,病假记录只在科室内部留底,主要反应在考勤表上。因为内部留底,多数时候病假条之类的就免了,上下级都是睁只眼闭只眼。这么作不是没道理,如果只是感冒发烧,在家休息一天,未必真要去医院就诊不是?这样其实没有病假条,还要特的去开就很麻烦,也太不人性化了。

余燕给陶依慧代理申请,意味着流程不能打马虎眼,科室留底不算,部门还要留一份底,批准也不是科级批,要部门级来批。想到这我冷汗下来了,余燕糊涂啊!她难道是不知道这里面的差别,才照章办事的?如果诊断书都要附,那陶依慧堕胎的事不就曝光了?

“所以说这个申请表不正常不是吗?”卢翔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黄斌现在是执行小组的副组长,按大范的说法,工作重心要放在科技之星这事上。你看他怎么还有空来管批病假这事?小陶不过是个实习生而已,留给管经理慢慢批不就行了?他不仅管,还是急管,看看日期,周一当天批的。不正常啊,相关医生方面的证明一个没来呢。”

我看着卢翔说不出话,脑子里把所有前后事宜一联系,不禁长叹口气。这张申请表其实很奥妙,开始我还想不通黄斌有什么不对头,但作为半个局内人让我瞧出不少端疑。

至于余燕,我甚至觉得她是不是故意为之,申请长病假,采用代理申请,看着似乎没什么不妥,但实际上等于是要把陶依慧的事往外捅。

当然,工会发通知可以假装不理,但部门留底是混不过去的。希望是我乱想吧,毕竟余燕进公司时间不长,没搞清楚也是真有可能的。

“黄斌为什么要替陶依慧放弃补贴申请呢?都需要代请病假了,说明病得不轻啊,这补贴申请完全可以试试。”卢翔似乎在自言自语,但实际上完全是说给我听的,“而且又急着批准,好像这样一来医生的病假条和诊断证明都不需要了。综合起来看就是说,我们黄斌黄助理在帮陶依慧隐瞒病情?小陶是什么病?要不要紧呢?”

我张张嘴,终究没出声。回答不知道卢翔会信吗?反正他在装自言自语,那我装没听见就是了。

卢翔瞧我没反应,把申请表复印件收了起来,依旧夹回书里。

“等等,你怎么会有这复印件?”我对卢翔现在有种全新认识,从他的分析能力看,这人智商不是一般的高。他今天找我来到底是为什么,这背后的文章我必须搞清楚。但要从卢翔嘴里套东西,不是容易办的事,所以我决定先来点旁敲侧击。

“小陶要不要紧?出院没有?”卢翔还是那一贯作风,不想回答就反问。

“你怎么知道她住院了?”

“原来真住院了,你把医院地址告诉我,我去看看她。”

该死!还说旁敲侧击,我给他旁敲侧击了。

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冷笑一声说:“我不和你绕圈子,你也别和我打马虎眼。小慧和你没关系,你找我什么事说清楚,不然现在开始我一句话都不会回答你。”

这招叫单刀直入,大不了撕破脸,“旁敲侧击”太费脑,我也不是对手。

“找你问医院地址,去看看陶依慧,关心关心生病的同事。”卢翔也是说变就变,脸色一沉,瞧不出喜怒。

“人都出院了,不劳你去看。”

“那我就看医院。”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不要惹小慧。”如果有人要对陶依慧不利,我绝对不会答应的。这事情对陶依慧一定不利,我本能地感觉到。

“干什么?丰言,有些事情已经成定局了。”卢翔摇着头叹气,“我本来只是猜,但今天看你的反应,我至少有七层的把握,知道自己没猜错。你把医院的地址告诉我,对你绝对没坏处。公司里就是要相互照应,我本来不想多解释,昨天不是不帮你,是有人拉我先走了。你之前帮我说过话,让我进执行小组,我知道没看错你。所以我现在要帮你,你告诉我就等于表个态。”

“表什么态?给谁表态?要对小慧不利,我不会帮任何忙。”说完我起身要走。

“你以为就你知道?”卢翔拍拍他的书,“光这里至少还有两个人知道。没有纸包得住的火。况且公司是个生死场,生存是第一位。你自己都保不住,还想要保别人。陶依慧的结局已经定了,你还没有,何必陪葬。”

“你说什么?”我眼睛都快冒出火了,冲过去一把抓住卢翔的领子。卢翔不慌不忙一拍我肩头,我疼得手抖脸抽,差点没跪下来。

“松手吧。落着枕激动什么,坐下。”卢翔掰开我的手让我坐他位置,他自己绕到我位置上坐下。

“好,我不激动。你告诉我什么结局定了。小慧她怎么了?”我气鼓鼓的,但刚才确实冲动,真打起来肯定死惨了。

“我不能说。每个游戏都有自己的游戏规则,在局里就要按规则玩。”

“你是局里的,可我是局外的。我也不想玩什么游戏。”

“你以为你在局外,你早就进局了。”我欲争辩,卢翔示意我听他讲,“你只要告诉我哪个医院,什么都不用作。秦水冰肯帮我骗你来,你觉得说明什么?这个局里的每个人都要表态的,不是友就是敌。”

“我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局?这局里还有谁?”

“很快你就会知道了,能告诉你的都告诉你了。时间也不早了,你说还是不说?”

“我不能害小慧,我要保护她。”

“都说了,你自己都难保,还保她。小陶和黄斌在部里怎么回事,明眼人都心里有数。你有空找钱喇叭问问,看他怎么说。”

“他们……他们怎么了?”我有点明知故问,其实还是不愿意相信。

我早就怀疑陶依慧和黄斌有点不对头,黄斌对陶依慧的关心太过。但说实话一直没往深里想,直到小砖头说陶依慧主动和他分手;再有那次在电影院遇到黄斌,也挺奇怪。今天算是真相大白,原来只有我被蒙在鼓里,受伤的感觉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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