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情的脆弱


清明时节,依照博兴县乡土乡俗,崇德村的田娃和狗娃商量着,去给祖宗祭祀上坟。狗娃说:“田娃,今年咱俩给爷爷奶奶立块碑吧,所有的费用我出”

“行啊,不用你自己出钱,咱俩三一三十一平摊就行”田娃爽快地答应了。于是,兄弟两个到刻碑的作坊,定了块济南青大理石石碑。

他家的墓地离家很远,石碑又那么笨重,运输成了难题。田娃一想:“让张官庄春哥用三轮车给咱拉去”

连春哥是田娃他姑家的老大,兄弟四个,老二连夏,老三连秋,老小连冬。

“哎,对对,你脑子就是真好使,外甥给姥爷姥姥立碑也在情理之中,把连秋哥一块叫上,也好和咱们抬抬碑,快给他们打电话”狗娃高兴地说。

三轮车在田野的土路上颠簸着,扬起呛人的烟尘,缓缓驶入墓地。虽然是起了个大早,墓地里已经是人头散动,窄窄的路边上已经停满了车。他们只有下车,把碑抬到坟的前面。

哥几个开始打水拌沙灰,搬砖,用铁锨在坟前抢一块平地,砌上一个简单的碑座基础,七手八脚,各人忙活的各人的。

“春哥,这就是显示你瓦工真本事的时候了,给你姥姥姥爷垒的结实实的,如果歪了或是倒了,你姥姥姥爷怪罪下来,你可吃不了兜着走”狗娃边搬砖边饶有兴趣地说。

“这个怪罪也应该先怪罪他的子孙,外甥靠边站”连秋接着说。

“是啊,你们看咱姥爷这碑上,最上边两个名字是舅舅,再往下是他的儿子孙子,外甥们的年龄比你们大很多,名字还刻在你们孩子的后面。如果真有啥事,你们这两块东西待扛着”连春用瓦刀指了指狗娃和田娃笑着说。

“这是闹着玩,真出了什么事,你们这四个家伙,一个也跑不了,呵呵!”田蛙很会堵口门“咱爷爷就我们这几块东西,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跑不了你,也蹦不了我”

连春丢下瓦刀紧接着说:“好了好了,结实不结实就是这样了,来来来,把碑立起来”他们说笑着放好了碑座,紧接着又竖起了碑,四周又用水泥捣实。

“其实死人他能怪罪谁啊,说别的是假的,你们这两块东西到时候想着来给俺姥姥姥爷上上坟就行,挡挡活人的眼目”连春站起身对着狗娃和田蛙说。

“俺不来上坟,这些年要是指望你们这熊样的,来给你姥爷上坟,你姥爷的坟头早荒了”田蛙又堵了一句。

“你们嫌丢人不嫌丢人,你们陈家的人都死光了,指望着外甥上坟”一直在一旁不说话的连秋有点生气地说。

“秋哥,你这不是咒你舅舅和舅母死吗,你啥意思?都是说着玩的”狗娃说。

“什么舅啊,净些歪腚子舅,还上坟呢”连春丢了一句老赶话。(怪话)

连春一句话把大家杀闷了。



他们在坟上烧了纸,各人怀着心事不愉快地回了家。

晚饭时,狗娃把立碑的事情给父亲说了一遍。狗娃的父亲,是一个内向且小肚鸡肠的人,听了后闷着一肚子气,三杠子也打不出一个响屁。

狗娃的父亲,是早年跟娘随嫁从伏田来到崇德,从此他便改名换姓叫陈二,陈家有一个长他七八岁的女儿,成了他今生没有丝毫血缘的姐姐。后来,他的母亲和继父,又生下一个陈姓的弟弟,就是田娃的父亲,和他是同母异父,是连春母亲同父异母的弟弟陈三。

陈二自从听了儿子的话,整天和死了爹的一样,闷闷不乐。

前几日,连春近八十岁的老父亲,刚刚从医院回家,陈二的老婆就想打着去看望他姐夫幌子,去出出心中郁闷了好几天的那股恶气。狗娃的母亲是一个人前一套,人后一套,闲着没事搬弄是非,说东家道西家,蓄意挑拨,且人前装的人五人六的长舌妇。再加上,2012年她第二个孙子生人,姐姐一家人连外甥们,没有一个来随礼。就在去年田蛙家添了个男丁,姐姐率领四个儿媳妇,神采飞扬地来给孩子添岁,让她的心里实在不平衡,并怀恨在心。

晚饭后,陈二老俩骑着三轮车,借着昏暗的月光,来到和他家没有丝毫关系的姐夫家。

进了家门,见姐夫躺在病床上,姐姐和连春在一旁守着,旁边打点滴的架子上还挂着几个空了的药瓶。姐姐见陈二老俩进来,急忙站起来迎接,寒暄。陈二阴沉的脸上强挤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哥,好点了吗?”

姐夫抬了抬头,想着要坐起来:“比前几天好多了”他说着,连春忙劝住父亲说:“俺舅,妗子又不是别人,管你躺在那里就行”

“你千万别动,躺着一样说话,俺又不是别人,在这里坐坐就走”妗子开腔就没了别人说的话了,嘴如鹦鹉的舌头,又尖又巧,白嗤嗤的口涎沾满了嘴角,一大堆的客气话:“哥,别着急,上了年纪的人,慢慢养着,病好了,省的孩子们操心”

连春让着舅妗子坐在沙发里,又沏了一壶茶,每人斟上一杯,搬了个杌札坐在舅的旁边:“舅妗子,喝水”拿着茶壶预备着向茶碗里倒茶。

“妗子先喝杯水,滋润滋润喉咙,把舌头泡的软活活的继续再说,来”连春递过一杯茶,有点不耐烦地说。

“他娘的,你这块东西你还烦我,我正好有点事要找你,还没好意思的”陈二老婆终于找到发火的话茬。

“妗子,你有啥事要找我,说吧”连春说。一旁的姐姐姐夫都瞪起了眼睛,等待着他妗子数落。

“上一次立碑,你道狗娃,你大舅是歪腚子舅,有没有这事”妗子说。

“我说过这句话,不过那是闹着玩的,我的娘哎,就这么一句玩话嘛,必要气成这个样子吗?”连春急忙解释。

“你说你这块东西,五十多的年纪了,说话一根舌头不在嘴里,你舅那块地方象歪腚子,外人还没说的,还不够你的来,你算快什么玩意”陈二老婆越说越生气,越说越起劲,甚至大声吆喝起来。

姐姐急忙上前扑打着儿子,边扑打边说:“你这块东西,你咋胡说八道,嘴上没把门的,你就说你舅那个,你这块东西”

“五十多岁了还知不道好歹,啥时候才懂事啊,哎!”姐夫着急地翻过身子,向前爬了一下说。

“我就这么一说,愿他多味,歪腚子不歪腚子管什么事呢,简直是个醋坛子”连春被爹娘数落的有点烦气。

“你咋不说你爹你娘,你大舅气的长了好几天病,你知到吗,还不承认你说错了,算块什么东西”陈二老婆拿出她的巧舌一通大说特说,别人再也插不上嘴。

陈二放下茶杯,点上一支烟,狠狠地吸上一口,一张阴郁的老脸躲在浓浓的烟雾中,闷不吭声。

“连春哎,你要气死我”姐夫说着,一阵咳嗽,几乎晕厥过去。连春急忙过去给父亲捶打后背。

“姐夫你也别装相,你就护着你的儿子,你一家人家欺负俺。”陈二老婆更加肆无忌惮地撒起泼来,不管姐夫能否受得了。

“你打算把我爹气死吗,走走走,甭在俺家里胡说八道”连春终于忍不住了,双手推着陈二老婆往外推,把陈二的老婆推了个趔趄。

在一旁一言未发的陈二,再也坐不住了,起身来到连春面前:“你快王八犊子,还要打你妗子吗”

这时的连春,实在不能忍受舅和妗子的无理取闹,怒火中烧,一个耳光扇下去:“我还要打你呢,你们是来看我爹的还是来气我爹的,滚出去,甭在我家里”

“连春你这块畜类,你真打你舅”把头拱到连春的怀里:“你打你打,有种的你打杀我,打不杀我不是他爹娘养的,是大闺女养的”陈二两口子开始撒泼。

“他舅,我给你跪下”姐姐拉着妗子的胳膊祈求着说。

“他舅,我也给你跪下”话音未落,姐夫从床上滚了下来,在急促的喘息中背过气去。

连春慌忙过来,一声声地呼唤着“爹爹,你怎么了,爹爹,你醒醒,爹爹”姐夫无力地睁开眼睛,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陈二老俩见事不妙,踢了连春一脚,嘟囔着溜了。



在连夏家帮忙盖房子的连秋,接到连春的电话,电话里说:“老三,快过来,咱舅和咱妗子来闹,把咱爹气死了”喝的半醉的连秋,一溜小跑来到娘家,正赶上舅舅和妗子走出大门外,气火攻心,二话没说,飞起一脚揣在舅舅的胸膛上,粹不及防的舅舅被踹了个仰面朝天,连秋上去对着舅舅身上一阵猛踢。一旁傻了眼的妗子,哪里见过这个场面,嘴也不巧了,坐在地上喊开了救命。陈二感觉有点气不顺,把眉头皱成个疙瘩,手捋着胸部直叫:“哎呦,哎呦,疼死我了”

听到外面喊救命,连春安抚好父亲跑出来,看到连秋把舅舅打倒在地,怕追究到责任,当着聚来劝架的邻居百舍老少爷们们说:“大家评评这个理,前天俺爹刚出院来家,这两个人是俺舅和俺妗子,他俩这是来看我爹,七十三八十四的,陈芝麻烂谷子的找茬,把我爹气的背过气去。大家去看看我爹还没喘上那口气来,你们说我气不气,他俩该打不该打”

人们一时不知所措,议论纷纷。这时,连春的母亲出来,坐在门口嚎啕大哭:“我的娘啊,你快把我叫去吧,我的亲娘啊,我不想活了,你说这是咋一回事啊”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好事人上前劝说着连春娘快家去:“你看他爹刚出院,你再有个好歹,让连春怎么办”

也有人劝陈二老俩别哭了:“快家去吧,你们这样闹下去也没个头啊,你们又不是外人,有话好说”

“连秋这块尿血,他不得好死,他打了俺不能白打,俺要叫他付出代价,要不和你们没完”陈二老婆泣不成声地和大伙诉说着。

“俺爹都被你气死了,还没找你算清账,今天就是轻视你,你好自为之吧”连秋说。

双方在大家的劝说下,也私下里怕对方出什么事情,先回家从长计议。各自鸣金收兵。



连春等四兄弟守着病中的父亲,想着昨晚发生的事情,一些轻微的担心,在听到父亲声声的呻吟中变成了气恼和愤怒,一点没有顾及到舅舅到底伤成什么样子。

陈二回到家里,胸部一直隐隐作痛,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一个落魄的狼狈相,加上窝囊和憋屈,藏在心里成了块心病。

第二天,狗娃把妹妹叫来,把父亲送进县人民医院,有关部门确认了伤情为轻伤“二级”陈二住院期间,一直到出院后一月多的日子里,姐姐家连外甥们没有一个去看望他,这使陈二家人非常气愤,随后起诉到县人民法院。根据法律,要判打人者有期徒刑三年。当那一天警察把连秋绳之以法,姐姐姐夫一家人才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便托熟人找关系去陈二家赔礼道歉,经过三番五次的找人说情,下跪,终于达成协议,答应以五万元钱的赔偿,了解此事。写一式两份的“和解协议书”双方当事人和证明人签字后生效,随后,到博兴县人民法院解除诉状,释放当事人连秋。

从此,五万元买断了两家的亲情。

从此,两家亲情形同陌路。 展开全部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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