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孤独少年人

嘎吱——

推门声惊醒了追忆的妇人。

妇人吓得连忙将棉被遮上。

挽起秀发,妇人看向推门进来的少年。

“我儿,今个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娘亲,你的气色好像好了很多。”

“今儿除夕,佟掌柜说剩下的货年后再送。发了赏钱,让我提前回家给家里置办年货。”

“娘,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少年欢喜地扑到妇人面前。

如献宝般摊开手心。

那里,四十五枚文钱,,满满地装了一手。

妇人看着少年开心的样子,眼睛笑成了月牙形。

“我儿想吃什么,娘亲便想吃什么。”

“娘亲,那我去给您买串糖葫芦吧,过年了,咱们娘俩也奢侈一下。”

“好好好,听我儿的,咱们娘俩也奢侈一下。”

整串糖人三文钱一串,糖葫芦则是要五文。

来到蛮荒镇三年,娘俩从未舍得买过一串糖葫芦。

看到欢天喜地的少年走远,女人再也忍不住,弯腰剧烈咳嗽起来。

掏出袖子里藏着的袋子。

哇的一声。

妇人一口全部吐进黑色的袋子里。

入目所见,全是紫黑两色交杂的毒血。

——

一炷香时间后。

少年没回来...

一个时辰后。

少年也没回来....

直到夕阳西下。

少年一脸失望推开木门。

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妇人疑惑:“我儿,怎么了?”

“娘亲,战烈爷爷不在家,我等了几个时辰也没看到他人,铺子上的糖葫芦和糖人全卖光了。”

“没关系,娘不想吃糖了。”

“今晚除夕夜,咱们娘俩包饺子,包咱们最爱吃的肉馅的。”

少年开心点头:“好,娘亲擀面,我切肉。”

一个时辰后。

饭桌上摆着一个大白盘,里面躺着二十几个白面做的、珠圆玉润的饺子。

妇人拿起筷子,将一个饺子夹进碗里弄成两半。

“我儿,尝尝味道。”

少年开心地连忙张开嘴巴。

妇人将半个饺子喂进他嘴里后,夹起另一半放进自己嘴里。

“好吃吗?”

“嗯,好吃,实在太香啦,娘亲包的饺子最好吃啦。”

“我儿喜欢就好。”

“娘亲,明天是新年第一天,吃完饭我去贴年画。”

“好,替娘亲把门神也贴上。”

——

饭后。

女人将剩下的十几个饺子整齐摆进饭盒,留着给儿子明天吃。

顺着门缝,看着在雪地里,满脸笑容堆雪球的少年。

眼眶湿润,泪水渐渐从她脸颊滑落。

“我儿,娘舍不得你。”

“原本想等你再大一些娘再走,可娘的身体已经油尽灯枯。剩下的路你要自己走了。”

“你成年冠礼前的新年棉衣、棉鞋,娘都放在你香儿姐姐家了。”

“你以后要好好听师父的话,听小香的话,宁家人不欠别人恩情,但娘允许你欠他们的。”

“男子汉应做到有恩必报,以后你一定要百倍千倍偿还他们养育教育之恩。”

“家里只有粗茶淡饭,但一日三餐必须要吃,吃了才能长高高,才能变得强壮。”

“你每晚睡觉之前一定要用热水擦身体,只有身体暖了,睡觉才会舒服,排除杂质。”

妇人擦掉泪水,望着门缝外开始下起的鹅毛大雪。

雪花顺着门缝,落在了木椅上,落在了她的手心。

摸着那冰凉的雪花,妇人嘴角露出人生最后一次笑容。

“我儿,娘最喜欢春天,喜欢春天那漫山遍野的花香。

娘走后,每年花海绽放时,你要放一捧五颜六色的香花到娘的坟上。”

妇人的声音变得越来越虚弱,明亮的眸子也开始变得越来越灰暗。

黑紫色的毒血从她说话的嘴角渐渐流出,毒血越来越多。

不过片刻,血迹便从她嘴角流淌到棉衣。

“我...儿...”

“娘会变成风,为你吹散坎坷路上所有尘埃,在世间...永远陪伴着你。”

“娘...走了...”

——

蛮荒残雪夜,孤独少年人。

漫天大雪下。

身穿棉绒皮袄的钟石,手里拿着烟杆,巴塔巴塔抽着,于风雪中,向着灯火通明的酒楼走去。

“呜呜——”

突然,撕心裂肺的哭嚎声在他身后风雪中响起。

汉子惊愕,转身看向哭声人。

直到对方从他身旁穿过,看到那熟悉的草鞋,他才看清来人竟是那少年。

“小飞鱼,你咋了?大年三十怎地还哭上了?佟掌柜又克扣你文钱了?”

——

向着婆娑寒潭狂奔的少年,怀里抱着三个白面大馒头,两个煮熟的鸡蛋,兜里还揣着半壶烈酒。

四十五文钱,他全部家当,换来了这些。

他一边疯跑,一边脱掉自己的棉衣。

很快,他**上身,冲进婆娑寒潭。

第四百四十四座古老墓碑下。

少年手持寒光匕首,在自己胳膊上狠狠划下。

鲜血四溅,滴的馒头上到处都是。

他捧着染血的三个馒头,哭嚎中放在墓碑前。

又拿起两个煮熟的鸡蛋,剥开皮,分别咬掉一半。

将剩下的两个半青半黄的鸡蛋,泡在滴血的酒壶里。

摆好所有东西,少年不顾**身子的寒冷,于冰天雪地下,趴在墓碑前。

身、灵、血、财。

他将自己所有的一切,全部奉献给了寒潭中最强的死仙亡灵。

这便是汉子钟石偷偷告诉他的那个方法。

“死仙大人,我娘亲走了,我求您保佑她。”

“保佑她下一世不再遭遇磨难,保佑她下一世过上最好最幸福的生活。”

“作为交换,您把我的灵魂拿去吧。您想要什么随便拿,我整个人全给你都成。”

嘶吼完,少年脑袋对着石碑下的岩石哐哐磕头。

不过片刻,脑门便磕出了血迹。

妇人的离开,对少年的打击实在太大。

大到他一夜间便从一个少年心成长到了成熟的青年心。

——

时光飞逝,岁月如梭。

日月星辰交错中。几个春夏秋冬在不知不觉间过去。

三年后。

漫山遍野的青藤下,**上身的青年站在急流中,徒手抓鱼。

背起一大竹筐鲜肥的鲤鱼,攀山越岭,如同**秋千般,抓着一根根粗大的树藤,冲向另一山峦。

连续攀越十三座陡峭悬崖,少年才气喘吁吁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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