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不知名阴差给的马头铃,赵鲤曾仔细研究过。
铃铛中并无铃芯,理应是不会发出响声的。
现在挂在赵鲤后腰的骨头铃铛,却是叮叮当当响了起来。
声音清脆悦耳,叫赵鲤耸然一惊。
旁人不知这是什么东西,只当是赵鲤带在身上的什么饰品。
沈晏有些惊讶的看来,便见赵鲤脸色发白。
他顿时色变,问道:“怎么了?”
话音刚落,漫天亮起金光。
咬着假城隍脑袋的云纹金虎也顿住,扭头看来。
只见金光中,传出一阵阵脚步声和铁链曳地的声音。
这声音赵鲤再熟悉不过。
与方才面对的假阴差不同,后来者压迫力全不在一个等级上。
“全部停手,垂眼别看!”
赵鲤的命令,及时又准确。
在寒雾顿起之时,来的靖宁卫上下全部聚在一起,相互倚靠盯着自己的脚尖。
连呼吸都不由放轻许多。
对危险和气息感知最为敏感的沈小花和阿白,两个小动物不必赵鲤招呼。
它们早早的跪在了路边。
沈小花耳朵向后,抬爪按住了自己的独眼。
阿白则是整个藏在了沈小花的肚皮下。
赵鲤拉住了沈晏的胳膊:“沈大人,是阴司。”
耳中听到的脚步声之声,绝不是一个两个。
是极大规模的阴司阴兵过境。
“绝对不要张开眼睛。”
先前有覃家长孙为戒,那个体弱的半大孩子,只是看了阴差一眼,便头发斑白不知折损多少寿数。
阴司实在太过神秘,赵鲤即便主观判断祂们应该没有恶意,也不敢手下人冒险。
更不敢让沈晏冒险。
赵鲤紧紧捏住沈晏的右掌,免他以掌心之眼探查。
沈晏明白她的意思,反手握住她的手掌。
赵鲤垂着眼睛,根本不敢抬眼看。
金色的光芒本应给人灿烂、辉煌等感觉。
但此时漫天金光夹杂升腾起的白色雾气,竟让生人觉得遍体生寒,本能的反感畏惧。
哗啦啦的铁索声和哭丧棒上白纸簌簌的声音后。
便是马蹄踏地的声音。
得得的马蹄声,伴着苍凉悠远的号角声,从雾中由远及近行来。
在薄雾中,假城隍麾下的黑影逃窜更快。
密密麻麻集结成群,打着旋,四处奔逃。
从雾中,无数身披铠甲的透明人影,仰头望向漫天逃窜的伪神黑影。
号角声,忽而拔高。
在这高昂的号角声中,一队队披甲军士集结。
狴犴口衔假城隍的脑袋,足下踏着假城隍头首分离的畸形身子。
只需用力一咬,便可轻松将这假城隍吞吃入腹。
然集结的阴兵,在领头两个庞然身影的带领下,朝着狴犴跪地行了一礼。
狴犴金色的眸子瞳孔收缩又张开。
虽被打扰了猎杀,但祂是能明辨是非的神祇。
喉中轻哼一声,甩头将口中所衔的头颅,弃之于地。
随后,狴犴侧身看了一眼赵鲤的方向,摇着尾巴走进漫天金光之中。
狴犴离开,雾中之影才纷纷站起。
领头的透明人形,手中朱笔一勾。
另一透明人影,手中巨剑顿在地面发出巨大声响。
这声音便是号令,雾中阴兵阴差四散。
朝着逃窜的黑影追去。
祂们有形无质,踏着薄雾漫天追逐。
小的黑影随意打散。
大型一些的,便纷纷探出铁索扣住。
被锁住的黑影,惨叫连连。
脸上的白色面具碎开,露出面具下的脸。
倭国神明由万物化生,面具下可见犬类,蛇虫鼠蚁乃至于一两个开裂的木头娃娃。
这些没了面具的‘神’,没有一点抵抗能力,便被铁索拖入雾中。
片刻后,雾中便响起阵阵咀嚼的声音。
手持巨剑的透明人影,探出蒲扇似的大手。
抓得一把黑影,便填入口中。
嚼得咔嚓作响,黑色烟气从唇角逸散。
假城隍的头颅埋在泥中,躯体已经干瘪。
里边的影子尽数逃散,只留下一个瘪瘪的囊。
赵鲤盯着自己的脚尖,只能靠耳朵听,猜测空中发生了什么。。
她与沈晏还在组织在场靖宁卫立刻撤离。
不意,离去的脚步受阻。
一个晕头转向的黑影窜到了她的面前,直撞面门。
沈晏和她并肩而行,见状立刻挥刀相护。
但一根铁索速度更快。
刺啦一下,穿透了这黑影。
随着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赵鲤又再自己前方的地面,看见了一对硕大且眼熟的脚印。
正是在覃家时,遇上的那一个阴差。
沈晏寸步不离跟随赵鲤身侧,同样瞧见了这双脚印。
他手一紧。
现在没时间解释,赵鲤恐他担心,忙安抚的捏了一下他的手。
“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面对阴差,赵鲤客气得很,拱手行了一礼。
出乎意料的是,面前阴差脚步后撤,又再避开了赵鲤的礼。
赵鲤许久没有等来回话。
不知是什么路数,心中焦急之时。
听见了一阵奇怪的脚步声。
她眼睛一缩,这一次,拦路的是一双马蹄。
一双硕大马蹄。
赵鲤心思一转,寻思对面是不是要她还马头铃?
她不贪心,立刻从后腰摘下马头铃双手捧起,高举过头顶。
赵鲤直觉对面似乎愣了一下,接着她手心一空。
那枚骨头铃铛被取走。
赵鲤心中一松,以为无事,强忍抬头看的好奇心,重新捏了沈晏的手指,就想溜。
不意,一样东西捧到了两人眼前。
是假城隍的头颅,魏山拉长变形的脸上眼睛浑浊。
瞧见赵鲤和沈晏,才有了些神采。
它张了张嘴,口腔内壁和舌上,像是藤壶一般生满了眼珠。
这些东西让它说话含含糊糊。
“盛……茂……”
它无力极了,说一个字,便沉重的喘息数下。
赵鲤沈晏知道,眼前的不再是假城隍,而是魏山。
沈晏明白他想要问什么,关心什么。
一拱手后道:“先生放心,盛茂坊无事。”
顿了顿,沈晏承诺道:“以后也会无事。”
魏山浑浊浓痰似的眼珠,像是颗石头子,没有一点神采。
他定定看着沈晏,许久才传出虚弱的回应。
而后,缓缓合上双眼。
“如此,太好了……”
消散之前,他叹息一般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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