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鸾同沐行之又说了许多杂七杂八的想法，充分发挥一个黑心甲方的主观能动性，主要表现出一个龟毛挑剔。

然而沐行之就仿佛是那些要求并非给他提的那样，面色平静一字不差地把所有要求都记下来了，只说三天之后可以来看看设计小样——毕竟一共就十几天的时间也是很紧急。

苏青鸾有些狐疑地抬起头来：“……不会你只是把这些要求传达下去，办事的另有其人吧？”

沐行之很少见的一愣，显然没有想到苏青鸾的思维跳跃这么大。

苏青鸾自顾自说下去：“这就说得通了，我那些要求，就算是再怎么通情达理的人，也会气急败坏要求加钱，你居然这么平心静气，一定是只下令不干活的……”

沐行之没有预料到她的重点竟然是在这里——当然，他身为古代人，不会理解现代社畜对于黑心甲方的怨念——于是笑道：“我早就说过，你所谓的‘报酬’已经支付过了。”

“所以果然那个包装上有什么暗藏的信息需要传递吧。”苏青鸾撇撇嘴。

见沐行之不置可否，她便也不再深问，转而提起了这一次的新要求：“这一次系列我打算添加一些花果，”花是真的花，不过果却是果皮，“所以希望设计纹样按照这种方向，另外三款果子酱的包装要独立又统一。”

“何谓‘独立又统一’？”

“就是这三款新款的果子酱，在外包装的设计上要每一款拿出来都能独立成画，但是合在一起又可以拼接成一幅新的画面，另外纹样也要有一些或明或暗的联系，比如之前那个系列‘四时’，就是用春夏秋冬四季作为联系的。”

只不过那一次为了配合目标客户——特指谢老太太——所以外表装和容器都十分朴素，不仅图案设计简约，而且只用了纯白的背景色，显得十分素净。

就连图案都是用水墨勾勒的黑白图，只有每一款果子酱的名字用红色的字样做成印章的形状，放在角落里面，就像是水墨画的落款。

沐行之眼前一亮：“这点子倒是新奇。”

苏青鸾心说，你觉得新奇是因为我有时间红利呀，现代那些什么限量盲盒都差不多是这么玩儿的。只要打出“限量”两个字，追求“特殊性”的人一定会上钩。

而那些富贵闲人缺少的就是彰显自己“特殊性”的契机，既然如此，那她就满足她们，让每一款果子酱都是“特殊的”，都是“限量”的。

又敲定了几个细节，苏青鸾才看了看天色：“未时了，我得回去了。”就要朝门外走去。

这时候，苏青鸾听到身后沐行之的声音传来：“那个故事……最后有人活了下来吗？”

苏青鸾脚步一顿，回过头来看向沐行之。

她站在门口，逆着光看向沐行之。由于时间的推移，阳光的照射方向开始西斜，让室内的光线愈发昏暗下来。

苏青鸾看不清对面人脸上的神色，只觉得他一双眼眸定定看着自己，带着让她看不懂的神采。

顿了一下，苏青鸾轻轻地点头：“虽然大多数人都痛苦地死去了，但是仍有少数的人活了下来。”

“活下来的……都是什么人呢？”

“平时不得宠，不得谨慎伺候的下人，并不热切往来的亲友，还有那些从一开始就不曾得知这神奇夜明珠粉末的人们——总之，距离越远，接触越少，就越容易存活下来，也越不容易染上那些奇特而又恐怖的病症。”

一瞬间，空气仿佛凝滞一般。不知过了多久，内室传来沐行之低沉的嗓音：“那么……如果同样的距离，什么样的人会更容易受到伤害呢？”

“……你问这个要做什么？”苏青鸾有些警觉。

她倒也不认为沐行之是什么天真烂漫小白花，但是说她是鸵鸟也好，说她是自欺欺人也罢，即便别人的斗争再怎样惨烈，她也不想要参与其中。

所以别人要怎样互相算计谋害都好，但不能是用自己这儿得来的法子。

虽然苏青鸾没有说什么，但是沐行之看她如此紧张的样子，很显然是已经猜到了她的顾忌，于是说道：“青鸾莫要忧虑，我就算要谋划什么，也不会用这种未在掌握之内的手段。”

苏青鸾心中一惊：他居然这么正大光明地说出来了！

该说他是心胸坦**呢，还是说成竹在胸呢？

估计两者皆有吧——不过苏青鸾认为，最大的原因就是，在沐行之的眼里，她以及整个苏家俨然已经成为了他势力范围内的一部分，但却又不构成威胁，所以“这种程度”的信息是不屑于说谎的。

既然自己的小心思已经被戳穿，那么再硬撑下去也没什么必要，而且再加深一下所谓“夜明珠”的危害性的科普，让他们对这小玩意更加忌惮一些也好。

于是苏青鸾转身又走了回去：“其实丽娘在出现那些可怕的症状之前，有更早出现症状的——不过不是人，而是她养在身边的一只狸奴。”

沐行之闻言点点头：“即便是毒药，毒死一只老鼠，也比一个人容易得多。”

苏青鸾闻言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请不要用如此平静的语气说着惊悚的话语。”

沐行之闻言微微一笑：“难不成事到如今，青鸾还认为我是谦谦君子朗若明月？”

苏青鸾嘴角抽搐：这家伙是自从暴露了“沐行之”是个马甲之后，真的就是连装都懒得装一下了啊——偏偏不伪装的部分只有日渐恶趣味的性格，其他信息依然什么都没有透露。

“……就算你性格再怎么恶劣，拜托也尊重一下自己在外的设定好么？”天啊，她现在真的很怀念最初见到的沐行之……算了，最初见到的时候太过社死，还是不要怀念了，苏青鸾面无表情地想着。

沐行之微微一笑，又把话题从逐渐跑偏的势头拉了回来：“所以其实这种‘夜明珠’其实是可以看作是一类触之即死的烈性毒药？”

苏青鸾闻言情不自禁冷笑：“毒药？那可是比起夜明珠太过温和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