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孤岛,孤零零矗立在灰黑翻滚的海水之上。
雷声不断,不时有青白闪电划破天际照亮整个孤岛。
雨声、雷声也遮掩不住岛上传来的惊惧惨叫。
老福拉着妻子,赤足在岛上奔跑。
春娘还当是官军登岛,手上死死抱着一罐鲛珠两只金凤钗。
那是她买了却不敢在大景戴的好东西。
磅礴大雨冲洗着岛屿,水腥气中春娘嗅到了一点不一样的味道。
她犹豫的回头去看。
却见灰色雨幕中,一个庞然阴影在邻舍寡妇家蠕动。
春娘连渔村都没出过两回,何时见过这样的场景。
惊惧之下,呆傻的停住脚步。
被拽着她的老福,扯得摔倒下去。
那蠕动的巨影,转过身来。
春娘看见上边粘了无数的人。
都是村中熟面孔。
邻居寡妇也在其中。
被一个腐烂的鲛人抱住双腿,粘连在肉块上。
寡妇的上半身像是口袋一样挂着。
抬头看见春娘,向她张开手臂:“春娘,救我啊!”
凄惨的叫声,穿透雨幕。
春娘浑身瘫软在地上,手里包袱皮落地散开。
黑皮瓦罐嘭的摔碎成几块,灰白海砂飞溅。
光泽莹润的鲛人珠,滴溜溜的滚落。
听了寡妇的叫声,数十个粘在肉块上的人,齐齐转向这边。
“春娘,老福,救救我们。”
他们的肢体都粘在肉块上,小挂件晃悠。
随着他们齐齐的喊声,雨中的巨大怪物转过身。
春娘啊的惨叫,但腿软得像是面条。
老福拖着她又跑了一步,眼见那怪物追了上来。
他脸上肉一抖,撒开了春娘的手。
大难临头各自飞,他能回来救这蠢婆娘已是看在孩子的份上。
阿福弯腰从地上捡了两粒最大最圆的鲛珠。
准备离开。
下一瞬,腿却被春娘抱住:“别丢下我。”
她自己爬不起来,也不许老福走。
雨幕,冲刷掉了远处怪物上粘稠的黑红血酱。
露出青白的本体。
补骨还魂的怪物,朝着这边追来。
老福和春娘撕扯了两下,看见怪物越靠越近。
他一把扯下春娘脖子上的鱼骨坠。
扔向逼近的怪物。
这是村长的儿媳给水生渔村村民的护身符。
据说可避晦气。
他们常年接触鲛珠从未出事,便是仰赖此物。
老福曾见这怪物捉人时,被鱼骨吊坠烫伤逼退。
他的动作十分有效。
追来的怪物止步,避开了吊坠。
趁着空挡,老福手上动作不停。
他扼住妻子春娘的脖子,扯着她的头发在地上一撞。
磕得昏呼呼的春娘撒开手后抽身就跑。
春娘后脑生疼,从晕眩中醒来时,便看见了一张脸。
一张秀美的女人脸。
这脸的主人被老福所逼,三个月便生下了一个半人半鱼的怪物。
春娘不敢问罪丈夫,只偷偷拿了两枚鲛珠和在采珠场的男人做了交换。
换这刚分娩不久的雌性鲛人去死。
春娘还分得了一罐子熬出的油。
春娘瘫坐在地。
从肉块上探出身子的雌性鲛人,一点点靠近她,张开了无目的双眸。
作为第一个失去了护身鱼骨的人,春娘享受到了最佳待遇。
她被雌性鲛人拼凑的手臂拥入怀中。
曾经受过的痛苦,编织成梦,将黑瘦的春娘整个拉入其中。
春娘融化进了粘稠的身体。
与雌性鲛人骨血相连,感同身受。
一滴泪水,从春娘畸形的眼眶滑落,绝望凝聚于脸上。
雌性鲛人唇角缓缓扬起,抬头看向老福逃走的方向。
在她的肩头,有一张小小的脸,额上粘着黑色胎发。
和雌性鲛人一块笑了起来。
……
老福一路狂奔。
村长在岛上有特别的地位,村长的家也十分特殊。
修筑在一处崖壁下。
精心种植着繁茂的花木。
还有着岛上最好的院子。
环绕院子,有一圈白。
是那种特殊的鱼骨。
比起他们歪七扭八的窝棚,这院落富贵得不像话。
一砖一石,都是他们运来,亲手修筑。
老福面无人色跑到这处时,村长家已经站了好些人。
都是腿脚好的青壮年。
老福看见这么多人,心里一定。
望向站在人群中央的村长。
村长眉头紧锁,大致听了事情的过程,转身进了屋去。
“是不是你这贱妇使坏?”
村长进到屋中,一通怒喝。
衣着富贵的鲛女浑身一抖,下意识藏身在丈夫身后。
“不,父亲,我没有。”
她结结巴巴的解释道:“我已与那些……怪物毫无干系。”
她一双眼睛水灵灵好看得紧,带着非人类特征的脸上满是忐忑不安。
她说着话时,后退了一步。
脚步不稳,裙子晃**,露出裙下一双小脚。
她丈夫怜惜她斩尾重生出来的脚,上前一步挡在了她的面前。
“爹,你别怪她,她尽力了。”
两年来,不停诱着曾经的同族来送死。
只为与出身划清界限。
如此深情厚谊,他怎能不感动相护。
村长看着儿子,手颤抖两下。
此时倒是村长的老妻出来圆场。
“好了,现在不是吵的时候。”老妇脸色难看。
“阿鲛伤成那般模样,外边又如此危险,吵什么?”
她又看向那鲛女:“现在如此,你还不快想想办法?”
鲛女面色惶然。
嘴唇嗫嚅。
她的丈夫轻声道:“你快想想办法吧,怎么阻止外边的怪物。”
听闻怪物两个字,鲛女瑟缩了一下。
许久才道:“鱼冢神异,是鲛……那些怪物的圣地。”
“里面有灵珠,可克制妖邪。”
鲛女一字一顿的说完,便看见公婆和丈夫齐齐松了口气的表情。
内心怦怦跳着,她不敢再呆在这。
急忙转身道:“我,去看看阿鲛。”
往常她最讨厌的儿子,倒是成了她现在逃避的借口。
村长面色不善,看着绫罗裙摆消失。
冷哼一声。
虽得了鲛女的话,但村长并不放心。
领人出了门,站在高处,便见一个巨大的怪物,徘徊在远处。
却被灰白鱼骨所阻,怎么也不能靠近。
村长顿时长出了一口气。
叼着烟嘴,他想了想,对身侧的儿子道:“晚些,叫阿鲛去一趟那个鱼冢。”
灵珠那种东西,自是拿在手中稳妥。
村长的儿子张了张嘴却没说话,只是唔了一声,点头称是。
与此同时,赵鲤正在鱼冢洞窟中,弯腰查看一处破碎的壁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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