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他继续说,鬼龙也猜到了后面的事。
放下酒杯,于漠然中起身离去。
他即将迈出竹屋门槛时,身后再次响起白袍男子的话。
“鬼龙道友,陆明浩的尸体已被送往明都,不日便会有高人来此。”
“不将你和小飞鱼碎尸万段,他们绝不会放手,南明帝那个人的行事作风,唯有斩尽杀绝。”
“无妨。”
鬼龙声音淡漠,于风轻云淡中拂袖离去。
他离开一炷香时间后,一道虚无缥缈声自四面八方环绕木屋天地,经久不散。
“一群荧光蜉蝣之辈...”
——
泥神巷,当铺。
阁楼后堂。
咔嚓——
茶碗被狠狠摔碎在地。
喧嚣吵闹的怒骂声传遍整座楼阁。
“哼,什么狗屁八王爷。带着区区两个三品武夫的废物到处招摇惹事。
要不是有南明帝的龙令在,我定将他们抽筋剥皮,碎尸万段。”
“还说什么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老子我是开当铺的,这是文势不是武势,杀个屁!”
“现在好,死了那么多人,逼得那么多背债的兵痞卖妻卖女,人也杀了,钱也没得到。
亏得青云那臭娘们还他娘的有脸来找我要钱。”
管家尤河连忙上前劝慰:“当家的,消消火,此事依属下看,未必是坏事。”
“嗯?怎么讲?”
陈长久接过茶杯,眉头紧锁。
“老爷您想,宁家那小娃杀了八王爷,虽说惹了龙怒,可咱们却在浑水中跳了出来。
以南明帝做事的风格,八王爷意外死在咱们家便再也不可能动用咱们,届时龙位一定,咱们...”
管家谄笑,不再言语。
陈长久眼睛一亮,一拍脑门:“你瞧我这记性,真是老糊涂了。
你说得没错,此事一过,只要南明一死,长生库便是我陈家囊中之物。”
两人相视一眼,皆是忍不住抚须大笑。
“报——”
“进来。”
陈长久看向来者。
身穿护院服侍的中年男子单膝跪地:“掌柜的,刑堂那边询问关于陆明浩挥刀分尸尸体的事。”
陈长久眼帘微眯,少许后挥袖:“全部烧了,免得尸臭搞出什么瘟疫...”
“且慢!”
尤河连忙开口阻拦。
“当家的,此事怕是不妥,青云那娘们已经回明都,不久定有高人前来。
咱们若是将尸体烧了,怕是会被上面人抓住把柄,降咱们个不敬之罪。”
陈长久沉思。
“那依你之见?”
“当家的,属下以为,咱们不如将计就计。
既然陆明浩想让蛮荒镇村民怕他朝廷,咱们就让他们怕个够,狗急还跳墙不是?”
陈长久细瞳微眯,露出一个老奸巨猾的微笑。
“你果然没白跟老爷我三十年。”
“都是当家的教得好,跟老爷您混饭吃,是属下一生荣幸。”
“说得好!
尤河啊尤河,老夫幸得你提醒,你放心,只要你老实跟我,老爷有肉吃就不会少你一口。”
尤河脸色狂喜,连忙弯腰拜下:“谢老爷赏识。”
对方的话无不说明着要重用他。
陈长久微笑点头,转而看向跪地的下人:“吩咐下去,将所有尸体抽筋扒皮,全部吊在当铺外。
他陆明浩不是喜欢扒人皮么,老夫便帮他扒个够。
另外告诉所有人,无论何人问起,全部说是陆明浩生前干的,便是朝廷来人也如此说。”
“是,掌柜的。”
下人得到命令,转身快速离去。
见他离去,尤河皱眉开口:“老爷,只是接下来咱们怕是短时间没法再借出钱给镇民了。”
“呵呵,那可未必,你呀,还是太嫩了。”
陈长久咧嘴露笑。
尤河脸色一怔:“当家的意思是?”
陈长久老神在在开口:“入冬之前,镇外闹饥荒,你去让米铺、面铺、菜铺将价格提高十倍。”
“届时,咱们当铺广开门庭,济世为怀,施舍米粮。”
“什么陆明浩,什么朝廷,饥荒会让难民们跪地感激咱们,帮咱们怒骂他们。”
尤河目光大亮,竖起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当家的,您这招手段实乃我辈楷模。
此招一出,饥荒的难民们不但会摇尾乞怜地来帮咱们说话,还会把咱们当成大恩人去借钱。”
陈长久抚着手中茶盖,满脸微笑,享受着尤河的奉承吹捧。
只是那微眯的眸子中,充满了无情、冷漠和戏耍。
活在乱世,他早已看透人心,他最擅长的便是将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包括尤河也是如此,别看他现在将尤河当成自己人,那是因为能用到。
一旦有所需,尤河将是他第一个牺牲品。
尤河弯着腰,嘴里不停谄媚。
只是那余光看向陈长久时,露出说不出的轻叹。
他曾经也是蛮荒镇中的难民之一。
今天的地位是他受过无数屈辱后所得。
陈长久年事已告,怕是早已忘了他曾经的身份。
遥望窗外,看着下人们将死尸抽筋扒皮的动作,尤河心中忍不住感叹。
‘村民们,别怨我,别恨当铺,活在乱世,都是身不由己。’
‘我们也许是蛮荒镇的祸害,但没了我们,蛮荒镇就真会太平安宁?’
‘苟活乱世,即便哪一天我们被人扒皮抽筋挂在街头,
镇子也还会出现其他王朝姓氏的长生库,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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